01年6月:

阅读的总第本书是英国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伍尔芙日记选》上。

《伍尔芙日记选》弗吉尼亚·伍尔夫著戴红珍宋炳辉译百花文艺出版社.6目录:《一个作家的日记》序……伦纳德·伍尔芙日记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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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后记《一个作家的日记》序伦纳德·伍尔芙自5年起,弗吉尼亚·伍尔芙就开始有规律地写日记了,这样一直到1年。她的最后一则日记是其在诀别人世的四天前写下的。由于这些日记的过分的私人性质,在其中所谈及的许多人还在世时,这些日记是不便发表的。以摘录形式出版日记或书信几乎总是个错误,尤其当被删内容的写作是作者不得不对生存的感受和荣誉所保持的一种戒备的注视时,这种错误会更加明显。被删的东西几乎总是歪曲或隐匿了书信或日记作者的真实性格和心灵创造,而这些真实细节也正是被学院派评述所一一抹平了,就像对付任何难看的褶皱一样。所以即便是最好的日记选本,也只能勾勒出作者歪斜或偏面的肖像轮廓,8月7日星期三还有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幸福集》。“她给毁了!”我扔下此书,大叫起来。我真不知道,她作为一个女性或者一个作家,经这类故事折腾后身上还留有多少信仰。事实上,她的头脑是一片贫瘠之地,岩石之上只覆盖了一二英寸厚的薄薄的一层土。我恐怕只好接受这一事实了。由于《幸福》篇幅很长,原本可以挖掘得更深刻些,但曼斯菲尔德满足于肤浅的机智,想象平庸乏味,缺少求知者的憧憬。尽管这种憧憬本身并不完美,她写得也很糟。其效果,要我说呢,我觉得她感觉迟钝、缺乏情趣。我会再读一遍的,但我还会坚持己见。不管怎样,真高兴可以继续读拜伦了。至少,他具备了男性的优点。事实上有趣得很,我可以轻易地想象出他对女人的魅力,尤其是愚昧无知的女人,她们根本无力抗拒拜伦的吸引力。也有许多女人企盼赢得他的心。自从孩童期起,我就幻想着有个“他”,我嗜好收集书报上有关“他”的所有片言只语,以期建立一个完整的个人档案,在心目中勾勒出“他”的形象来。痴迷之中,拜伦、库珀,或者且不论他是谁吧,会在最不经意之时出现在书本中。接着在刹那之间,我的“他”又会变得遥远模糊、普普通通、毫无生气。使我难忘的是,拜伦的诗歌糟糕之极。而摩尔却经常引用,还对此推崇备至。他们怎会将《诗歌集》这种货色视作诗歌中最灿烂的火花呢?读起来并不比L.E.L或埃拉·威尔科克斯的好多少。拜伦的才华在于讽刺作品。他当年在包里揣着讽刺诗(是对贺拉斯的滑稽模仿)和《恰尔德·哈罗德游记》从东方归来。人们说服了他,使他相信《恰尔德·哈罗德游记》是一部前所未有的优秀作品,从而使他放弃自己讽刺诗的擅长,转向一般的诗歌创作。他仍很年轻,对这方面的才能一向没有多少信心。对他这样一向孤傲自负的人来说,这件事本身就证明了其缺乏天赋。而华兹华斯、济慈如同对其他事物一样,对自己的天赋则是深信不疑的。拜伦的性格总使我联想起罗伯特·布鲁克,尽管这是对布鲁克的不恭。8月9日星期五百无聊赖,日子过得祥和安宁。还是继续读拜伦吧。我已说过,即使在其身后一百年以后,我还是随时愿意爱上他。或许我对《唐璜》的评价会有失公正,我认为它是同样篇幅的作品中可读性最强的诗篇。它犹如飞马奔腾,随心所欲;轻快利落而又不落俗臼。该诗的可读性部分应归功于这种写作方法,而这种方法本身就是一大创新。……他并非刻意要成为诗人,他的天才般的创造避免了虚假的浪漫和玄秘,躲过了类似的灾难。他认真而诚挚,刻意随意抨击一切现象;他无需外界压力,就写下了这十六章的长诗。无疑,正如我父亲莱斯利爵士所说,他的头脑机智敏捷,充满阳刚之气。我坚持认为这类禁书远比任何总是对幻象和错觉虔敬不已的所谓正当书籍要有趣得多。但若照此仿效,似乎并不容易。事实上,如同一切看来随意平常之事一样,只有娴熟的老手才能成功地驾驭。……不过不管读的书是好还是坏,读完时总会都有一种轻松感。8月19日星期一顺便提一下,索福克勒斯的名作《厄勒克特拉》我已看完了。这本书不算很艰深,可我拖拖拉拉到现在才读完,它的精致每每给我留下新的印象。……希腊文化的独特魅力依旧,仍是那么撩人而难以捉摸。一读上几行,人们就会意识到原文和译本之间相去甚远。希腊文学中的女主角与英国的非常相似,和艾米丽·勃朗特笔下的差不多。9月10日星期二在萨塞克斯不会只有我一人拜读过弥尔顿的作品。可我还想趁热打铁,记下对《失乐园》的印象。我能较好地描述我心中留有的那份印象,但又许多谜尚未解开,我读得太快,没能欣赏到全部的意韵,但我以为——也有几分相信,这完整的韵味只是对造诣最深的学者的奖赏。在我看来,它与其他诗作之间有天壤之别。而这种差别是由情感的极度超脱和淡泊引起的。我从不坐在沙发上阅读卡普尔的作品,沙发的惬意同样也不适合《失乐园》。弥尔顿以大师的手笔,对诸天使的身形、战争、飞行及住所给予优美的描述,构成了这部作品的主要内容,令人神往。恐怖、永恒、卑劣、至尊都属于他的范畴。可他却从未涉足过人类内心深处的激情。难道一部巨作就不能反映人类自身的喜怒哀乐?我从此书中没能得到什么启迪以镜鉴生活。我觉得弥尔顿没有真正地生活过,也从未真正地了解过男人和女人。唯一的例外是,他就婚姻及女性责任所作的乖戾的评论。弥尔顿可谓是最早的男权主义者。由于命运不济,他对妇女满怀鄙视,就像夫妻吵架时的结束语一样充满了恶意。但这部诗作又是如此流畅、遒劲而精练,还有什么能与之相提并论呢?自这篇巨作问世之后,甚至连莎翁的作品似乎都显得有些主观浮躁、美玉含瑕。我以为超然正是它的精华所在。相形之下,其他的诗歌就像被稀释过一样,淡而无味。弥尔顿的文采斐然,任何赞誉似乎都不过分。诗歌的表面清洁逝去很久以后,一个又一个微妙之处依然韵味盎然。光这就足以让人凝视良久了。体味至深处,还能捕捉到情感的交织,作者的评判标准、措词的巧妙及大师的文采。这部作品中既没有麦克白斯夫人的恐惧,哈姆莱特的高声独白,也没有怜悯同情或冲动;人物形象却依然壮观。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人对上帝的责任和对宗教的异味,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在这些人物身上得到具体显现。3月7日星期二我自以为,《夜与日》要比《远航》更成熟、更精美,也更使我满意。我猜别人或许会指责我拘泥于无谓的情感纠葛。我从不指望这部作品还会再版。但我不禁想到,像现在这样的英国小说,就其创造性和严肃性而言,我可以与大多数现代派作品相媲美。……如果写作时的舒畅和兴趣能预示什么的话,那么我该指望会有人——至少有一些人喜欢这本书。不知道我是否会将它再读一遍,我能有耐心读自己出版后的作品,而不会脸红心跳地合上书本吗?4月日星期三我不喜欢俱乐部成员所持的文学观,原因之一是因为,这会让我滋生强烈的卖弄欲望。4月1日星期六在阅读《摩尔·弗兰德斯》时,我抽出十分钟把未写完的日记结束了。昨天我止不住内芯的欲望,放下书本去伦敦走了一趟。结果没按工作日程写完日记。但我看到了伦敦,特别是透过笛福的目光,站在亨格福德大桥上,眺望了伦敦城内白色的教堂与宫殿群。我用他的目光打量着卖火柴的老年妇女。一个女孩衣衫褴褛,沿着圣·詹姆斯广场的人行道向前走着,她在我眼中化成了《摩尔·弗兰德斯》或《若塞娜》中的人物。使得,一个伟大的作家,当然会在两百年之后,在这儿将他的灵魂依附在我身上。如此伟大的作家,福斯特竟会从未读过他的作品。快到市图书馆时,福斯特看见了我,他用手示意我过去。我俩热烈地握了握手。但我一向感到,福斯特很敏感,局促不安的,似乎不想与我太近乎。而我是个女人,一个聪明的女人,一个入流的女人。想到这一点,我便向他推荐了笛福的作品,然后与他分了手。一路上我在贝克斯买了本笛福的书,以后还得多买几本。4月17日复活节星期日不论人们怎样指责斯特雷奇家族,但他们知识扎实,思维敏捷,才华横溢,一直是我们的快乐之源。……我竭力诚挚些,仿佛坦诚是我的人生信条。我说我不喜欢格兰托托那儿的鸟鸣,不喜欢奈顿等等。有男人在座总令我心神不宁。他们到底是不相信人呢还是瞧不起人?要是果真如此,那么别人来拜访时,为何又陪座在旁,直至结束?事实是默里刚开口说了几句话,就镇不住我了。比方说,他就艾略特发表了些典型的男人看法。知道他对我的看法减弱了我的不安,我明白了,有一道突兀的悬崖横亘于其间,将男性的才智一剖为二。我也明白了,他们津津乐道的观点实际上与愚蠢多么接近!我发觉与凯瑟琳交谈要轻松得多。5月1日星期一我仔细地读了一遍短篇小说《邱园记事》,这讨厌的阅读我挨到最后才进行,结果心里很是惘然。它似乎很短促,微不足道。我不知道伦纳德读时为何很感动。在他看来,这是我所有作品中最好的一部了。这种评价促使我去读了一遍《墙上的斑点》,并从中挑出了许多毛病。锡德尼·瓦德娄曾说过,就写作而言,最糟糕的是作者过分看重外界的赞誉。可以肯定,这个短篇是得不到什么赞誉的。而我还会对此有些在乎。一大早的,没人来说好听的,很难动笔。好在沮丧只持续了三十分钟,一旦真的开始写作就心无旁骛了。6月10日星期二我相信成功的感觉很容易变得迟钝,我喜欢浅斟慢酌,慢慢地品尝。然而成功时的心态有时真该好好地研究一下,朋友们会令成功者更加耀眼。赖顿与弗拨夫星期六在这边吃了饭,我把自己的一系列成功告诉了他,我还未全部说完,就感觉到他的脸色瞬间有些阴沉。好吧,我也是如此对待他的成功的。他的作品《维多利亚时代名人传》搁在书店里,由阿斯奎斯先生或夫人刻上缩写M或H。赖顿对此津津乐道,令我心中老大不快。10月1日星期二倘若摩根与赖顿及其他人也赏识这本书,那我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11月16日星期四可怜的作家,拼命地想把评论家拿捏在手中,结果反受其累,无法求得一致。这些年来我第一次在夜间十点至十一点间去河边散布。是的,这条河就像一所封闭的房子,我曾如此比喻过。1月6日星期一生日后的第二天。说真的,38岁的我无疑要比8岁时快乐得多,今日更胜昨日。……我担心要命的自我中心主义会威胁这种艺术形式,而在我看来,它已经破坏了乔伊斯和理查逊作品形式的完善。一个作者是否胸襟宽广、张弛有度,给小说提供庇护而不重蹈乔伊斯和理查逊的覆辙,不使小说受作者自我的约束而变得狭隘?但愿我对此已很在行,能够应付自如,给读者提供各种形式的愉悦。月4日星期三从上个月1日到本月1日,每天早晨我都在读《远航》。自3年6月以来还从未看过它。假如别人问我印象如何,那我只得回答不知道。——它如同小丑一样,汇集了各种风格。这儿颇简洁严谨,那儿又轻浮浅薄。一会儿天经地义,一会儿又如我所希冀的那样言词激烈而流畅。天晓得该怎么处置这本书。巨大的失望羞红了我的脸。之后,文中句子的转折像一道直视我的目光,又令我心醉神驰。大体说来,我挺喜欢这个很有头脑的女孩子,她多么勇于设防!——还有我那支笔,多有天赋!没有多少需要修改的。我仍将沿用书作者即我本人肤浅的戏谑,时髦的讽刺,甚至流俗或粗鲁的语言。这些甚至在我生命结束后,都仍会让我深深不安。4月15日星期四我估计我命中注定是要受到非议的,我惹人注目,尤其让那些上了年纪的男士们看了不受用。《一本未写完的小说》肯定会招来非议,只是现在还说不准哪些话会惹恼他们。从某种程度上说,正因为写得好才捅翻了马蜂窝,并且,矫揉造作,我想他们总会这么说来者。而且,一个女人竟然写得这样好,文章竟能刊登在《泰晤士报》上,这像什么话!外界的这些鼓噪使我稍稍停了手,我不想开笔写《雅各布的房间》。不过,我重视他人的指责,哪怕这种诋毁是来自于65岁的沃克利笔下,它激励着我。6月3日星期三此时,我内心真激烈地斗争着:究竟要不要如实地说,康拉德那本新书并不好。其实我已经说出口了。挑那本书的毛病有些棘手,大家几乎都毫无例外地敬重他。因此我忍不住猜想,也许他从未碰到过识货的主。……不管怎样,什么都不能动摇我对一本书的看法,什么都不能。也许书作者是年轻人,或者是朋友,噢,不,——尽管如此,我也不会看走眼的,不是吗?最近,我谢绝了默里的剧本,如实地评估了凯瑟琳的小说,总结了奥尔都斯·赫胥黎的文章。罗杰竟随意篡改我的这些真实看法,难道不曾伤害我的自尊心?8月15日星期四饭后读《堂吉诃德》,让我试着将读时的感受记下来。……我想这正是《堂吉诃德》的创作目的所在,即不惜任何代价逗人们开心。就我看来,小说的美感与思想是在不知不觉中融进去的。塞万提斯几乎没有意识到小说的严肃性,并且他看堂吉诃德的视角也与我们迥然不同。……我得承认,故事内容大部分很乏味,有趣的不多,只有第一部分的结尾部分才分明是作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讲述并令人心满意足的。这本小说所表达的思想少得可怜,多数内容都被咽了下去,似乎塞翁不愿对小说的那一面做进一步的展开。……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写《雅各布的房间》。日常写作就像跨篱笆,心似乎提到了嗓子眼,直到一切都写出来了,我也就解脱了,换言之,篱笆被推倒了。这仅是一个比喻,还不太像。我得着手写关于休谟的文章,要好好督促自己了。10月1日星期一(入冬后的第一天)生活为什么充满了悲剧性?就好比深渊边的一条羊肠小道。我往下看,一阵眩晕,不知怎样才能走到尽头。可是怎么会有这种怪念头呢?而且一旦说出口,感觉就消失了。3月1日星期二事实上我内心有一套自动准则,它决定我该干些什么才能更好地打发时间。4月8日星期五10:50这本日记倒成了我的贴心知己,尽管它面无表情。好吧,你看,作为作家我失败了,落伍了,年纪大了,不能干得再好了。……罗杰昨天说得很对,谁都想出人头地。……令我沮丧的是,我想我不再吸引人们的兴趣了。而此时正是关键的时刻,借助于报界,我原以为我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写作境地。……无论如何,一旦发现自己落伍,我会敏感地及时搁笔。我不会沦为写作机器。5月6日星期四他说,《乔治传》是你所有作品中最好的一部。表面上,你可以写真实的人物,暗地里却可以虚构一切。我当然甚感沮丧。(天哪,又在说废话了)——要知道,假如《乔治传》真是我的巅峰之作,那我充其量只是个末流作家而已。8月13日星期六相形之下,史书上充斥着的战役与法规就相当乏味。书籍中的航海旅行只顾描写景观,而不愿走进船舱,描写海员的相貌、衣食、言行举止,因而也同样枯燥。卡利斯勒夫人已不在人世了。一个人成功时,世人不喜欢她;只有在她被痛苦折磨垮了的时候,世人才喜欢她。8月18日星期四可怜的伦纳德,我听到他开着割草机在那儿来来回回地忙乎着。因为像我这样的妻子得关在笼子里,外面用把锁锁着。她可会咬人呢!还有,昨天一整天他为我跑遍了伦敦。如果我真是普罗米修斯,尽管脚下的岩石坚硬不堪,牛虻刺得浑身生痛,那么我仍该感受到爱情,和他对我的关心,并且心底里仍存些高贵的情感。……不过希腊任务身上的任何缺点我们都愿意宽恕。自去年以来还没翻过希腊文。不过我肯定会去读的,尽管这仅仅是虚荣心在作祟。也许等我老了以后,就像坐在农舍门外的老妇那样老,头发浓密又花白,就像演戏用的假发,只有到那时,我才会去读希腊文的。我很少被对人类的爱心打动,尽管如此,我有事仍会禁不住为那些没读过莎士比亚的穷人感到难过。而且我真的觉得,维多利亚时代到处都充斥着空谈民主的宽慰人心的鬼话。19月18日星期六作为作家,我开始看到,我的兴趣不在文章表现的力度,情感或猎奇,而在于描写某些异乎寻常的个性,可我又会对自己说:“难道某些异常的个性不是我所尊敬的个性吗?”我想读拜伦的作品,可必须看到《克利夫斯公主》,很久以来我一直在惦记着这本杰作。想想看,我一直在谈论小说,而自己却从未读过这本经典小说。但读经典小说很困难,尤其是这样的经典小说,因为它们趣味高雅,结构严谨,富于理性和艺术性,条理清楚,纹丝不乱,其有很高的美学价值,但我认为很难品味。所有的任务都很高尚,举手投足都很庄重,只是整体布局过于复杂,情节得一一铺开。事实上,我们注意的是人的心灵活动,而不是肉体活动或命运的步伐。而这类讲述高尚人物内心活动的故事所描写的心理活动,在其他情形下就显得不可捉摸。8月16日星期三我在读《尤利西斯》,并决定对这本书的看法。到目前为止,已看了00页,三分之一还不到。在看最初两三章时,我曾被逗乐了,兴奋而又陶醉,随后却又被那局促不安的挠疣疱的场面描写所迷惑、厌倦、烦躁并失望了。还有汤姆,伟大的汤姆竟认为此书可与《战争与和平》相媲美。而在我眼里,它的作者似乎没经过语言训练,缺乏必须的品味,倒像个自学成才的工人。我知道这类人很伤脑筋,自私固执,粗鲁刺眼,并不可避免地令人作呕。明明可以吃熟肉,为什么偏要生食呢?我想如你也像汤姆一样患有贫血症,那么,血红素高本身就值得称赞了。我很正常,因此,很快准备再继续读古典小说。也许以后会修正这一点的,但在对其评价上我是不会妥协的。我在底下插了根棍子,作为看完00页的标记。至于我自己,则正费劲地为《达洛维夫人》挖空心思,而又一无所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写得太快了,应该压缩一下。我在10天内写了四千字的读书札记,破了纪录。现在根据我读巴斯顿斯作品的印象草草地略作评论。然后我又中断片刻,按我的变速转换理论,接着写《达洛威夫人》,接着是读乔叟的作品,并在九月初前读完第一章。到那时,或者再考虑读读希腊文,将来的安排就这样定下了。8月日星期二使自己逐步进入写作状态的步骤如下:首先,在户外适当地锻炼一会;然后读些文学名作。要认为文学直接来自于生活中的素材,那就想错了。作者应该脱离生活——是的,所以我对锡德尼的不请自来颇反感——对作者来说,肉体仅仅是一个躯壳而已。——全神贯注地生活在思维之中,不必注意作者性格中的其他闲散因素。锡德尼一来(分散作者心神的因素),我就成了弗吉尼亚,而当我写作时,我便仅仅是一个躯壳。只有当我注意力偶尔不集中,性情多变,又与其他人在一起时,我才喜欢做做弗吉尼亚。现在,只要仍待在这儿写作,我就宁愿做个躯壳。顺便提一下,萨克雷的作品读来很不错,非常轻松愉快,正如他们所公认的那样,具有惊人的洞察力。9月7日星期四但我认为第一印象自有其优势与持久的正确性,所以我不放弃自己的第一印象。9月6日星期四汤姆说道:“他是一位很纯正的文学写作者,深受沃尔特·佩特的影响,又掺杂了一些诺顿的风格。我说他男人味挺浓的,像头公山羊。可我并不注意汤姆会同意我的看法,不料汤姆竟同意了。并说乔伊斯漏掉了许多重要的东西,他把整个19世纪都推翻了,因而此书会成为一座里程碑。此书没能为乔伊斯留下再写一本书的余地,同时它也暴露了整个英语文体的无能。他认为有些部分写得很优美,但没有反映伟大的思想,而这也不是乔伊斯的目的所在。他认为乔伊斯做了他决意要做的事,只是能揭示一些人类内心的新本质,不像托尔斯泰能说出一些新内容。布鲁姆没有告诉我们什么东西,他说,这种揭示人类心理的新方法事实上向我们证明了此路不通。倒不如那种外在而不经意的眼光常常能揭示一些什么。我说我已发现,潘德尼斯在这一点上更具启发性。(此时,马正在窗外啮草,小猫头鹰叫唤着,所以我又在胡说了)10月4日星期三我真心认为,我是诚心而非故作为了大众,才漠视外界的舆论继续写作的。最后一点,我喜欢读自己的作品,看来它要比以前更能反映我的思想,而且我准备做得更出色。《达洛威夫人》和有关乔叟的章节都已写完了。五卷《奥德赛》与《尤利西斯》都已读完。现在刚开始读普鲁斯特的作品,同时还在读乔叟与巴斯顿斯。看来同时进行两本书的写作显然是可能的。我喜欢带着目的看书,我只应约为《监督者报》写一篇关于散文的文章,并利用业余时间去写,所以我闲得很。我想得要持之以恒了,每天还应该读些乔叟。星期五开始读《首相》,很想读读悲剧三部曲,读读索福克勒斯与欧里庇得斯,还有柏拉图的对话。同时读读本特利和吉伯的传记。我都四十岁了,才刚开始了解自己大脑的工作方法,即怎样最大限度地从大脑中榨取快乐。并常常因为自己的大脑能做到这一点而窃喜不已。10月14日星期六唯一令我不安的是《监督者报》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这倒不是因为这份报纸的评论最有见地,而是因为读它的人最多。我不能忍受自己当众出丑。6月4日星期一还有,阿斯奎斯夫人使我很难忘记。她肌肤雪白,一双棕色而又朦胧的眼睛,像一只老雌鹰,眼底深不可测,耐人寻味,简直出乎我的意料。她很友善,随和而又果断。倘若只有雪莱的诗歌,而没有雪莱其人该有多好啊,她说,真受不了雪莱。阿斯奎斯夫人是个刻板乏味的清教徒,虽然她为穿着花费了上千万元,她以举手投足操纵这一切,——要是我们能这么说的话——同时还学会了我的几个小动作,而这些动作我想放弃都不能呢。……我以这种口气说话本身就包含了一种心理上的反感。她夸我气色棒极了,而我一点也不受用。为什么呢?我想部分是因为我也许在头疼。身体健康,用心让自己从生活中得到最大的快乐肯定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事。我所不喜欢的是,觉得自己老在操心,或者让别人操心。管它呢!工作,再工作,赖顿说我们还有0年好活。阿斯奎斯夫人声称她迷恋司各特的作品。6月19日星期二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写作必须发自肺腑。我是否如此呢?还是因为喜欢鼓捣文字而将字句拼凑在一起?不对,我想不是这么回事。在这本书里,我想倾吐自己的看法,可能想法太多了些:我想描述生与死,精神健康与异常;我要抨击这个社会制度,并表现它如何在起作用;要把它最紧张的运转方式表现出来。但或许我只在故作姿态。早晨听卡(阿诺德·福斯特夫人)说,她不喜欢在果园里这一章,我立刻就恢复了状态。我重又不为世人所知,只为爱好而写作。她使我抛弃了想得到世人称道的创作动机,让我感到没有外界的表扬我也该心满意足,继续写下去。那天晚上,邓肯说也是这么看待画画的。我感到仿佛匆忙间卸下了舞会的礼服,赤身裸体地站在那儿,这在我的记忆中是桩很愉快的事。还得接着那个话题,我是否以发自内心的情思创作着《岁月》?当然,那个发疯的场面颇费周折,绞尽了脑汁。所以无法想象接下来的几周里仍得面对这本书。问题是人物的创造,人们——比如说阿诺德-贝那特说我创作不出流芳百世的人物,《雅各布的房间》也是如此。我的回答是——不说了,留给《国民》报去回答吧。人物熔成了碎片,这是个古老的论题,它属于传统的后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辩论。我估计事实就是如此。然而我并不拥有“写真”的天赋,现实不可信任,太虚伪了,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我故意虚化现实。可是得接着往下说,我是否有能力把现真实的现实反映出来呢?或者我写的随笔仅反映了自身的情况?我可以随意地回答这些问题,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心头仍留有几分兴奋。谈到问题的实质,我现在又在写小说了,我感到所有的潜能都以最炽热的方式爆发了出来。在受到他人的批评时,我感到创作面变窄,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写作。这是再公正不过了,因为自由地奴驾智能进行写作意味着快乐。我在独处时要比与他人在一起时更愉快。然而,重要的是要在这本书里反映些主要问题。虽然他们都应该不愿折服于我的文字之美。不,我不会把我的优点归功于默里夫妇,他们像讨厌的昆虫一样寄生在我身上。该死,我竟如此抱怨,太丢人了。然而,想想18世纪吧,只有在那时,一切都是公开的,不像现在那样遮遮掩掩。回到《岁月》上来,估计此书颇费周折。构思如此其特又巧妙,我总得绞尽脑汁,使内容与结构相称。构思显然很富创意,很吸引我,我想写下去,不停地往下写,写的迅速而富有激情。当然,不必说这是做不到的。从今天起,三周后我就会心力交瘁了。8月30日星期四我该多多说些《岁月》与我的发现,即如何从人物的外在表现中向纵深处挖掘,挖掘那幽深的洞穴。人性、幽默与深刻性,这些正是我感兴趣的东西,我想山洞与山洞该是相通的,而在此刻,每个洞穴都已露出了曙光。开饭了。9月5日星期三对我来说,沮丧总是令我振作的最佳疗法。在写新作品之前,最好当头浇盆冷水,它令人振奋,且会对人说:“噢,那好吧,我写作是为了取悦自己。”然后一如既往地写下去。同时它会使我变得更自信,更坦率,更趋于理性化。而这种变化对我真是太有利不过了。10月15日星期一令我拿不定主意的是达洛威夫人的性格,也许是太僵硬、耀眼而不实在了。不过,那样我可以引进许多人物来衬托她。今天写到了第页。当然,在去年八月之前,我一直在摸索着前进。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摸索出了我那种称之为的隧道挖掘法,即在我需要追溯往事时,就采用点滴回忆的办法。到目前为止,这是我最主要的发现。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它,并证明珀西·罗伯克的理论是错误的,在他看来,你可以有意地采用这种方法,而在黑暗中苦苦地摸索着——真的。曾有那么一个晚上,我几乎要打定主意放弃那本书的创作了——然后才摸到了隐藏着的那个开关,可是上帝保佑我,我还未重温一遍使用这种伟大发现所进行的写作,也许它是一文不值。管它呢,我承认对这本书挺有信心的,我打算现在就写,直至再也写不出一行字。新闻写作,其它的任何事情,都得为它让道。8月15日星期五我想我可以开门见山,直接写那个豪华舞会,并以此结束全文。我也漏掉了热情而又黏糊的塞浦提姆斯,并跳过了比特·华尔士就餐这一段,看看来会有些麻烦。可我的脑子与我一样,喜欢从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径直来到另一间同样敞亮的房间,在田野里散步就如同通向这些房间的过道。现在我正躺着出神。顺便想起,为什么诗歌总得在中午以后才会去欣赏?0岁时,虽然索比硬逼我去读诗,可我说什么也不会出于欣赏去读莎士比亚的作品。可现在,散步时一想起今晚可以读二幕《约翰王》,随后再读些《查理二世》,心里便顿觉一阵轻松。我现在需要的正是诗歌——长篇诗歌。事实上,我正在考虑读《四季诗》,我要的是注意力的集中与浪漫的气氛,所有的词都连在一起,熔成一体,熠熠生辉,再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写作散文上了。10月17日星期五《达洛威夫人》留给我的印象是,我在练习创作并反映我的价值观念。从这个意义上说,《雅各布的房间》同样也是一次小试身手。我将继续闭门构思下一部作品,因为我只是在内心进行创作,真是有趣。到0年,老朋友维塔也许会发现此书很有意思,在我看来,这个女人理解任何东西都要比我强,不过现在我累了。1月13日星期六匆匆翻阅着《达洛威夫人》,将这部作品从头至尾重新打一遍,这种方法多少与写作《远航》时相仿,我相信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法,这就像理发一样,用湿梳子将它整个儿梳理一遍,把分散写出的部分一起理顺畅。说真的,这是我所有小说中最满意的一部。……此书使我沉入大脑最兴奋处,使我充满活力,我可以创作、创作、再创作,这是人世间最快乐的感受。4月8日星期一我朦胧而迷信般地认为,神灵们在制造快乐的同时想必心存妒忌。5月1日星期五失望就如同一只旧瓶子,飘浮在我的身后,而我已出发进行新的探险了。1月7日星期二我看她并未从她儿子身上得到多少快乐。她是个古怪而毫无情感的英国贵妇,她非常欣赏这种头衔给她在圣约翰森林一带赢得的地位与显尊。而现在却自由自在地在每一个肮脏的角落里东拨西弄,如同一个打杂女工,手像猩猩的爪子,指甲里沾着污垢。她一直在不停地唠叨着,东拉西扯的,几乎是神采飞扬。可我就喜欢这样,尽管我想她没有多少情感,也缺乏真正的兴趣。好了,该说的都已说了,太阳已探出了头,现在该列张圣诞礼物的购物单了。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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