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按：

“NPIL"（NobelPrizeinLiterature）推送计划，将按照年代次序，逐篇推送诺贝尔文学奖历届颁奖词/授奖词，后续将通过目录和超链接的方式提供检索。推送原文来自毛信德、罗杰鹦编译的《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与获奖演说全集》，本书于书馆有藏，可至馆内翻阅。

NPIL-

亨利·柏格森HenriBergson

（-，法国)

亨利·柏格森是“变的哲学”的创始人，“非理性主义”的代表人物。他出生于巴黎的一个犹太人家庭，毕业于巴黎高等师范学校，年以论文《时间与自由意志:论知觉的直接研究》获博士学位，年任母校的哲学教授，年受聘于法兰西学院，声誉卓著。年赴英、美讲学，并任英国精神学会主席，年被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晚年皈依罗马天主教。柏格森早年受英国哲学家J.S.米尔（——）和H·斯宾塞（——）的影响，他的系统理论就是在继承他们学说的基础上，通过对哲学的科学分析而形成的。根据柏格森的观点，只有直觉才能在运动现实中直接掌握生命现象和意识现象；直觉排除了分析，可以本能地、直接地把握精神并进入到精神意识的深处。他所确立的“持续时间”的概念，与科学中所使用的受空间限制的时间概念相对立，他把它看作是生命动力的来源，是人类意志的集中表现。同时，他还揭示出在严密的计算时期和持续时间之间有一种模糊现象，而这种现象在人的生命内部分解出一种物质，这种物质便是流畅的创造力，这种物质能在人的心理上恢复自由的观念和引导至能同时产生生命和物质的上帝那里。柏格森的主要著作有《直觉意识的研究》（）、《智力与记忆》（）、《创造进化论》（）、《精神的力量》（）和《道德与宗教的两个源泉》（）等。在后一部著作中，柏格森提出了道德的两个源泉学说，即人的道德其一来源于智力，导致科学的理想；其二来源于直觉，表现为艺术与哲学自由的创造力。他的观点对后人影响甚大，遍及文学、宗教、音乐、绘画和政治等方面，伯纳·萧、德彪西、普鲁斯特等人都信奉他的学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年迈的柏格森反对纳粹政权对犹太人的迫害，拒绝与侵法德军合作，直至年1月4日在巴黎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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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词

在与《创造进化论》（）相关的著作中，柏格森指出，在所有哲学体系中，最持久和最有成果的就是从直观中诞生的哲学体系。如果你相信他的这句话，那么你就可以从中了解他在自己的体系中哪些方面丰富了直观的发现，从而也就打开了进入他思想世界的大门。他在学位论文《时间与自由意志》（）中，陈述了自己对时间的看法:他认为时间并非抽象的形式，而是与生命和自我紧密相连的实体。他给时间一个名称，叫做“持续”。跟生命力一样，这概念可用“活时间”来代替。这种时间是动力的流动，可见于特定的量变，也可见于不断增加的量变。它已摆脱了反省，也不能跟任何固定点相结合，否则时间就要受到限制，不复存在。它可以被内省的集中意识感知，而这种集中意识是由内部转向其根源的。

我们平时所指的时间是由钟表的运转和太阳的运行来测定的时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种时间只构成精神和行动所创造的形式。柏格森经过十分严密的分析后，下结论说:这种时间只适用于空间形式。在这领域中，最重要的是数学的严密性、确实性及有限性。首先是将原因与结果分辨开来，并在此基础上筑起一座大厦——一个精神世界的创造物，然后在精神对自由的最内在的渴望四周竖起一道围墙。可是，这些渴望可在“活时间”里获得满足。在此，原因和结果互为基础，任何事物都不能确切预见，因为确切性存在于原本单纯的行为中，它只能依靠这些行为来加以建立。这是自由选择和崭新创造的领域。在这领域里，一切只能以同一方式发生一次。人格的历史在这领域中诞生。只有在这领域，精神和灵魂（不管其名称如何）只有在摆脱了智力活动的模式和习惯的条件下，才能在内在视野中领悟有关自我本质的真理，以及那种属于我们自我的一部分的普遍的生命。

在纯粹的科学叙述中，柏格森并没有向我们谈起直观的起源。这种直观也许来自可以被熟练地把握和探索的个人经验；或者来自灵魂对危机的抗争，这种危机之所以受到挑战，我们只能这样去猜测，也许是由于19世纪末期具有支配力的合理主义生物学造成了一种沉闷的气氛。柏格森在这种科学的影响下成长，接受教育。不久，他就下决心向这个科学挑战。他娴熟地掌握了自己的武器，并对自己研究领域内的知识和整个物质世界的概念结构了如指掌。合理主义试图把生命封闭在它的网络中，柏格森则欲证明生命的流动性会悄悄从网眼中穿过去。

我即便是有这个能力，也无法在这有限的几分钟内陈述柏格森敏锐和广博的思想，对一个不是专门从事这项研究的人来说，要完成这项任务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在柏格森的种种分析中，在他的概念的发展过程中，以及在他的论证的顺序中，他借用了活时间的直观这一概念，这正是他的理论出发点，他企图说明这种直观的本质是某种动力的、流动的和不可抗拒的东西。一个人不得不卷入每一次运动，每时每刻都会引入新的因素，一个人不得不跟随潮流，并试图在其中干得出类拔萃，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来暂时处于静态的思考与反省，因而脱离了与推理的链环之间的所有联系。

在对决定论的一次尖锐的反驳中，柏格森论证道:一种普遍的理性，他用一个人的名字拟人化地将它称之为“比尔”，不能预见另一个名叫“保尔”的人的生命。除非这个“比尔”在所有现象中都遵从这个“保尔”的经验、感觉和意志，这样“比尔”才能对“保尔”的生命有所预见。这时，两个人已在他们小小的迂回曲折中以类似两个等腰三角形的方式完整地重合在一起了。对柏格森来说，读者若想彻底了解他，就必须与他融为一体，以此来达到这种在精神上需要强劲和韧性的要求。

即使跟着作者亦步亦趋，也是有益无害的。想象力和直观有时会具有翱翔的能力，受诱惑的是想象力？认知自己，委身于说服力的是直观？这些常常是无从确定的。然而，无论如何，我们从阅读柏格森的作品中可以获得莫大收益。

在《创造进化论》这个具有决定性的学说中，柏格森并未忽视严密的科学用语，他向人们展示了一篇震撼人心的雄伟诗篇，一个含蕴不竭之力与驰骋天际之灵感的宇宙论。要从他的这种学识、锐眼或精神的深邃中获得实利，也许有点困难，可是，要从中得到强劲之美的印象，却毫不困难。

这个诗篇据说已呈现出一种戏剧性。两股互相抗争的潮流创造了世界。其中一股潮流自我意识地表现了趋向下层的物质；另一股潮流则是具有自由的天赋感情与绵延不绝的创造力的生命。这生命以明确的认识为目标，向没有疆界的地平线趋进。这两种要素彼此混合，彼此限制对方。这种结合的产物分歧为种种不同的系列。

最早的基本差异见于植物界与动物界之间，以及不动的有机活动与动态的有机活动之间。植物借助于太阳，贮存了从无生命物质中抽取的能量。动物则免除了这种基本努力，因为动物可从植物中摄取已经贮存的能量，而后随自己的需要放出其爆发力。到更高阶段，动物界可以以牺牲动物界维生，借能量的集聚来强化自己的发展。因此，进化之道日益复杂多样，其选择也不是盲目和轻率的。换而言之，本能随着它所利用的器官一起诞生；理性的胚胎也同时存在。但本能远超理性。

在居于万物顶峰的人类身上，理性居于优势，本能正在衰退，但并非完全丧失。意识在“活时间”的潮流中统一了一切生命，本能在这种意识里，只保持潜在状态。本能开始在直观的视觉中活动。理性起初以谨慎畏缩的态度出现；而且只表现为:在本能上以无生命物质制造的器具取代有机器具，或借自由行为以配合本能的倾向和素质。本能对其自身的目标是具有意识性的，但话说回来，这种目标被框得很死。反之，理性虽面临较重大的危机，却趋向极其广泛的目标——由人类的物质与社会文化实现的目标。理性的危机是不可避免的。因为理性是在空间世界中为行动而创造的，它也许会歪曲从生命的概念中获取模式的世界面貌，它也许对自己内在的动态的本质和支配自己永恒变化的自由置若罔闻。理性在自然科学界赢得了胜利，从而创立了机械论和决定论。

至此，我们不仅对精神的自由毫无意识，在对自己的生命追根溯源时，我们务必拥有这种直觉的天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发现自我，否则，我们将会深陷无可挽救的困境之中会失去任何精神上自由的意识，会脱离蕴含在我们体内的生命源泉。也许会有人觉得，柏格森关于理性与本能的表述正好符合他学说的中心论点——直观。这一理论可以通往更广泛的可能性，但这是一段充满风险的征程。在知识范围的极限内，理性具有富于逻辑的确切性，而直观却像任何属于活时间的事物一样是动态的，它理所当然必须带着它实实在在的强劲性以达到自身的满足。

这就是它的戏剧性:创造性进化的秘密被揭开了，人类发觉普遍生命中的充满热情的活力不可抗拒地把他们推上舞台去登台表演，但一旦人们意识到了个人自由，一旦他们能够用透视的方法在宽广无际的大地上凭直觉预感或亲眼看到另一条隐约闪现的阳光大道，那么他应该何去何从呢？

其实，我们只不过在这场戏的序幕中。帕格森的所谓“未来只在生活瞬间中产生”的观点更进一步地说明了这一点。这序幕仍有不足之处。对于自由人格所包含的意志，对于决定我们行为的意志以及能使我们以一条直线穿越那种自由人格难以预测的曲线的意志，柏格森只字未提。还有，意志生命的问题，绝对价值存在与否的问题，他也没有告诉我们什么。

帕格森在他大胆和富有魄力的表述中提出了种种质疑：这种难以抗拒的“生命活力”的本质是什么？生命对无生命物质的冲击是什么？有朝一日生命的活力战胜了死亡本身或者将世上的所有力量都置于我们脚下时，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些问题不管多复杂，都是不能逃避的。柏格森也许会和过去的著作一样以大胆而丰富的尝试来解决这些问题。除此以外，还剩下许多必须阐明的论点。他难道不会探索一种适合物质的“生命活力”来结束自己所描绘的世界形象二元论吗？关于这点，我们一无所知。柏格森自己认为，他自己的体系只是一个轮廓，这轮廓在许多方面都要靠其他思想家合作，使其细节完美无缺。

尽管如此，柏格森仍然为我们完成了一件重要工作。他强行穿越了合理主义的门槛，开辟了一条通道，释放出一种价值无与伦比的具有创造性的推动力；他为我们开启了一个巨大的出口，从这个出口人们可以走向“活时间”的大海，踏入一种新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中，人类精神可以重新发现自己的自由，并由此获得新生。

如果他的思想纲领足以成为人类精神的指南，那么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在将来，柏格森的影响将远远超过他目前已经赢得的影响。无论以文章大家，或以诗人而论，他都不比同时代的任何人逊色。在严密客观的真理探求中，他所有的热情都受到自由精神的激励。这股自由精神冲破了物质强加的隶从性，向理想主义敞开了广阔无边的空间领域。

获奖演说（书面）

——由法国公使阿曼·伯纳德宣读

我很想尽可能亲自来表达我的感想。我恳请在接到我电文后欣然应允我委托的法国公使阿曼·伯纳德先生，代我传达这份心意。我衷心感谢瑞典文学院。诺贝尔文学奖是一份我不敢奢望的荣耀。我告诉自己，这项授给法国作家的殊荣象征了人们予法国的赞誉，荣耀的价值因此倍增，也更使我们感动不已。

诺贝尔奖的威望源自许多理由，更与它的理想主义和国际主义的双重性质有关。换句话说，诺贝尔奖颁给有高度灵感的作品，这一点带有理想主义的色彩；而就其评奖过程而言，它又带有国际主义精神，因为评审委员会首先要对世界范围内各个不同国家的作品进行周密的研究，精心的筛选、平衡，然后才确定获奖人选。审查人员不受其他种种顾忌局限，只考虑精神价值，在思想上实已置身于哲学家所说的精神社会，他们继承了该奖创立者的明显意图。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在遗嘱中表明:“我希望它对理想主义和各国国民的友爱有所助益。”而且，除了奖励在文学与科学范畴内有崇高价值的创造者外，还设立和平奖，这便明确地表达了他的这一愿望。

这是一种伟大的理想，能够怀有这种理想的人，才说是天才的发明家。然而，他显然没有他那时代流行的幻想。19世纪，人类在机器的发明上展现了惊人飞跃的进步，因而人们都非常相信这些发明会因物质结果的单纯累积而提高人类的道德水准。但是，我们的经历日益表明:社会生活的道德改善并没有从社会设施的发展中自动产生；物质手段的扩大虽使人类得以自由，却不能带来与之相应的精神境界，反而引起了各种危机。我们创造的机器是人工的器官。这种器官加在我们的自然器官上，扩展了它们延伸的范围，因而也使人类的身体趋于强大。要不断强化和扩展人的躯体的功能，灵魂就必须相应地加以充实；否则均衡会受威胁，不久便会出现极其严重的难题——政治社会问题。这些问题只表现了人类灵魂和人类身体间的不均衡，因为灵魂仍维持原有状态，身体却特别强大。现在只举例而论:以前人们相信蒸汽与电气的应用会缩短距离，它会使各国国民在道德上自动接近，但现在我们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对立不仅没有消除，精神的进步和以博爱为目标的更进一步努力也没有达成，反而有恶化之虞。因此，使灵魂互相接近，才是一个由国际主义性格和理想主义灵魂组成的基金会必然的目标。在这种计划下，整个文明世界看来已从纯粹的理性观点构成唯一的精神共和国。这就是“诺贝尔基金会”。

瑞典是拥有高度理性的国家；瑞典国民也极其关心道德问题，他们感觉到其他所有问题皆依附于此，他们至少比他人先了解政治问题即是教育问题。诺贝尔基金会设在这样的国家，在这样的国民中筹思、完成，实在合乎世人的心意。

我们对诺贝尔奖的意义认识得越深刻，就感到它的影响越深远，因而获奖时的感佩之情和心头的荣誉感也就更为强烈。对于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具有如此深刻的体验了。所以在这些杰出的听众面前，正如我开头所说我希望向他们表达深沉的谢意。

√—米斯特拉尔—埃伊萨吉雷

√—卡尔·吉勒鲁普—彭托皮丹

—萨缪尔·阿格农—奈莉·萨克斯

—帕特里克·怀特

—埃温德·雍松—哈里·马丁松

—托卡尔丘克—彼得·汉德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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