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基塔·斯特内斯库(年3月31日-年12月13日),罗马尼亚诗人。出生于罗马尼亚普洛耶什蒂市一个富裕家庭。他的父亲尼古拉·斯特内斯库是位作坊主,母亲塔迪亚娜·切里亚邱金是俄国移民。斯特内斯库从小就享受着优越的物质条件和良好的文化氛围。战前,他们家拥有汽车、自行车、收音机和照相机,全家时常开车或骑车郊游。父母都喜爱文艺,多多少少影响到斯特内斯库的成长。

诗人小时候聪颖淘气,小学一年级曾经留级,但总体来说,学习成绩不错。进入著名的卡拉伽列中学后不久,他很快就因为种种“超凡举动”成了校园小名人:喜欢画漫画,写黑话诗,踢足球,并爱上了一位同学的姐姐。一度,他曾沉浸于阅读惊险文学和侦探小说,后来又因为罗马尼亚诗人乔治·托帕尔切亚努的作品迷恋上了诗歌,并因此确定了自己的人生走向。

年至年,斯特内斯库就读于布加勒斯特大学罗马尼亚语言文学系。罗马尼亚声名显赫的文学大师乔治·克林内斯库曾执教于语言文学系,并为该系营造了浓郁的文学氛围。这一氛围神奇般地长久保持着,有一阵子以隐秘的方式,熏陶和培育了一批又一批文学青年。斯特内斯库便是其中的一员。大学学习期间,他曾有幸见到了罗马尼亚著名的数学家诗人伊昂·巴尔布。巴尔布幽默风趣的谈吐和优雅迷人的风度深深打动了青年斯特内斯库。与巴尔布的会面,很大程度上,点燃了他成为诗人的渴望。大学毕业后,斯特内斯库成为《文学报》编辑,开始进入布加勒斯特文学圈。

年,他的首部诗集《爱的意义》出版。此后的十余年间,他接连出版了《情感的幻象》()、《时间的权利》()等16部诗集和2本散文集,展现了诗人非凡的激情和创造力。但因常常彻夜写作,同时又有酗酒的毛病,他的身体很快受到损害。年12月13日,斯特内斯库因突发心脏病而离开了人世,他那正处于巅峰状态的诗歌创作也戛然而止。

斯特内斯库的诗多取材于对战争年代和少年时期生活的回忆,热情奔放,质朴动人,十分注重意境和意象的提炼,洋溢着对美好生活和真挚爱情的向往。发掘自我,表现自我,为思维和感情穿上可触摸的外衣,是他诗歌的一大特色。在他的笔下,科学概念、哲学思想,甚至连枯燥的数字都能插上有形的翅膀,在想象的天空任意舞动。在一次答记者问中,诗人承认自己始终在思考着如何让意境和意象更加完美地映照出生命的特殊状态。他极力倡导诗人用视觉来想象。这是诗歌的需要,他一次又一次地强调。

诗选

秋天的激动

秋天来了,用什么遮住我的心,

用树的影子,或者最好用你的影子。

我害怕有时会见不到你,

害怕尖利的翅膀会长到云端,

害怕你会藏进一只陌生的眼睛,

而它将用一片艾叶自我关闭。

于是,我走近石头,一声不语,

抓起词语,将它们淹没在海里。

我朝月亮吹起口哨,叫它升起,让它

变成一场伟大的爱情。

追忆

她美丽得犹如思想的影子

她的后背散发出的气息

像婴儿的皮肤,

像新砸开的石头,

像来自死亡语言中的叫喊。

她没有重量,恰似呼吸。

时而欢笑,时而哭泣,硕大的泪

使她咸得宛若异族人宴席上

备受颂扬的盐巴。

她美丽得犹如思想的影子。

茫茫水域中,她是惟一的陆地。

忧伤的恋歌

惟有我的生命有一天会真的

为我死去。

惟有草木懂得土地的滋味。

惟有血液离开心脏后

会真的满怀思恋。

天很高,你很高,

我的忧伤很高。

马死亡的日子正在来临。

车变旧的日子正在来临。

冷雨飘洒,所有女人顶着你的头颅,

穿着你的连衣裙的日子正在来临。

一只白色的大鸟正在来临。

诗艺

我教词语如何去爱,

将心脏捧给它们看,

锲而不舍,直到它们的音节

开始跳动。

我将树林指给它们看,

而那些不愿沙沙作响的树木,

我就用枝丛将它们吊死,毫不留情。

最终,词语

必须同我相似,

同世界相似。

随后

我以我自己为例,

我撑在河流的

两岸,

让它们看看一座桥,

公牛犄角和草地间的一座桥,

光明黑色的星辰和大地间的一座桥,

女人鬓角和男人鬓角间的一座桥,

任由词语踏着我的身躯行走,

就像几辆赛车,就像几列电气火车,

只是为了更快抵达目的地,

只是为了教会它们世界本身

是如何运载自己。

萨沃纳罗拉

萨沃纳罗拉在我面前显现,对我说:

让我们依照虚荣火刑烧死树,

让我们烧死草,麦子,玉米,

以便简化一切!

让我们粉碎石头,让我们从河床中

抽干河流,以便简化

一切,大大简化一切!

让我们丢弃腿脚,

因为行走是一种虚荣。

让我们丢弃目光,

因为眼睛是一种虚荣。

让我们丢弃听力,因为耳朵

是一种虚荣。

让我们丢弃手,

以便简化一切,大大

简化一切!

萨沃纳罗拉在我梦中显现,

犹如世界大脑的一个旧伤。

他在我梦中显现,

吓得我大声尖叫着醒来。

歌记忆仅仅拥有此时此刻。曾经真的一切不再知晓。死者间总是在变换名字,数字,一,二,三……仅仅存在未来的一切,仅仅尚未发生的事件悬挂在一棵尚未出生的树枝上,一半是幽灵……仅仅存在我那惊呆的肉身,最后的,苍老的,石头的肉身。我的忧伤听到尚未出生的犬对着尚未出生的人在叫。哦,仅仅它们将是真的!我们,瞬间的居民只是一个夜梦,纤细,长着一千条腿,在四处奔走。人类颂歌

在树木看来,

太阳是一段取暖用的木头,

人类——澎湃的激情——

他们是参天大树的果实

可以自由自在地漫游!

在岩石看来,

太阳是一块坠落的石头,

人类正在缓缓地推动——

他们是作用于运动的运动,

你看到的光明来自太阳!

在空气看来,

太阳是充满鸟雀的气体,

翅膀紧挨着翅膀,

人类是稀有的飞禽,

他们扇动体内的翅膀,

在思想更为纯净的空气里

尽情地漂浮和翱翔。

失语症

我站在两个偶像之间,不知

选择哪一个好,我站在

两个偶像之间,天正下着蒙蒙细雨,

而我不知选择哪一个好,

等待中,两个偶像

呆立在蒙蒙细雨中。我站在两块

木头之间,无从选择,

天正下着蒙蒙细雨,在腐朽的

雨中我无从选择。我站在那里,

那两块木头,露出

被蒙蒙细雨漂白的肋骨。

我站在两具马骨骼之间,

不知选择哪一个好,我站在那里,

天正下着蒙蒙细雨,融化了

白骨下的泥土,而我不知选择哪一个好。

我站在两个洞穴之间,天正下着蒙蒙细雨,

雨水用饥饿的硕鼠的牙齿

啃噬着土地。

我手持铁锹,站在两个洞穴之间,

无从选择,在蒙蒙细雨中,

就让我选择第一个吧,我将用被蒙蒙细雨

啃噬的泥土堵住它。

害怕

只用一击,

我就能将她杀死。

她朝我笑着,

微微笑着。

她朝我的眼睛

抬起她那闪烁的眼睛。

她向我伸出手。

她笑着,微微笑着

甩动黑黑的辫子。

可我,只用一击,

就能将她杀死。

此刻,她开始说出

美妙、天真、诙谐的话语。

她好奇地望着我,

稍稍皱了皱眉头,

然后重又

笑着,微微笑着

明亮的眼睛

望着我的眼睛。

当我凝视她的时候,

只用一击,

我就能将她杀死。

音乐

蓦然他们来到树下。

带着一把吉他

给夜晚留下

一道沉重的、三角形的影子。

随后他们开始歌唱,

乐曲向你伸出

它那冰凉的臂膀。

我望着大地,

望着大地深处

以便在你经过时看到你。

乐曲向你伸出

它那优雅的臂膀,它那冰凉的臂膀。

当它用拥抱,

用通常惟有夜色

会在幽暗中电击般

给予你的拥抱

拥抱你时,我没有察觉。

仿佛捕捞的一堆螃蟹

你用自己

款待了乐曲。

蓦然他们离开树下。

带着一把吉他,

带着从夜晚拔出,从夜晚撕下的

沉重的、三角形的影子。

当我朝你转过脸时,

我只看见一副沙砾擦亮的

骨骼。

哦,我的宝贝,我的至爱,

我的女人,

你来得真好。

我用万分的欣喜吻你的眉弓,你的胸膛,

你那装饰手的精致的骨头,

你那穿越永恒的瞬间的骨骼。

特洛伊木马

我是一匹用来对付自己的特洛伊木马。

我的肩膀占领了我的肩膀,

我的眼睛掠夺了我的眼睛。

我的心跳

淹没了

我的心跳,

我朝天空发出的声音

窒息了

我朝天空发出的声音。

我的生命

由于我的生命

无法存在。

我的爱情用我的爱情之马

驮着我的爱情

在城堡周围溜达。

我用我的刀片刺进我的刀片。

通报我诞生的瞬间

因为通报我诞生的瞬间而失语。

我恼怒自己的恼怒,

我欢乐自己的欢乐。

我希望自己的希望,

我哭泣自己的眼泪。

我存在的时候存在,

我不再存在的时候不再存在。

诗是哭泣的眼睛。

是哭泣的肩膀,

哭泣的肩膀的眼睛。

是哭泣的手,

哭泣的手的眼睛。

是哭泣的脚跟,

哭泣的脚跟的眼睛。

哦,你们,我的朋友,

诗不是眼泪,

它是哭泣本身,

非虚构的眼睛的哭泣,

必定会美丽的人

眼中的泪,

必定会幸福的人眼中的泪。

绳结(之五)

仿佛看见山在哭泣,

仿佛在沙漠中读到思想,

仿佛死去但仍在奔跑,

仿佛昨天会在不久来临,

就这样我忧伤地站着,脸色苍白,头上冒烟。

非语词

他递给我一片叶,像只带指头的手。

我递给他一只手,像片带牙齿的叶。

他递给我一根枝条,像条臂膀。

我递给他臂膀,像根枝条。

他的躯干向我倾斜,

像棵苹果树。

我的肩膀向他倾斜,

像副多结的躯干。

我听见他的汁如何加快流动

像血。

他听见我的血如何加快上涨像汁。

我从他身边走过。

他从我身边走过。

我依然是棵孤独的树,

他依然是个

孤独的人。

-END-

诗歌丨文学丨电影丨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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